第四十五章 风啸星陨之夜（10）
八年前，以收得圣遗物“空虚之痕”为契机，日本的魔术世家——星野家启动了一个名为“神代”的计划。
所谓“空虚之痕”，比起圣遗物更像是一种精神性概念武装（魔术刻印）。它本身没有任何能力，但是可以吸收其他魔术刻印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而星野家主要研究的，正是剥离魔术刻印并移植到合格实验体上的技术。
无论实验体多么优秀，所承载的魔术刻印终归有限，而且移植的不同刻印会发生激烈冲突，导致实验体精神和肉体崩溃……但在得到“空虚之痕”后，这最大的问题得以解决，理论上可以将无限的魔术刻印叠加到一人身上！
于是……缔造“世界最强魔术兵器”的“神代”计划开始执行。计划的实验体，正是当时星野家的大小姐——星野沙希。
按照原本计划的目标，实验是失败的——空虚之痕暴走，上千个魔术刻印失控，逆流的魔力摧毁了实验体（沙希）的双腿神经，让她从此无法行走。但即使如此，仍有包括“空虚之痕”在内的上百个魔术刻印和她的身体融和。
虽然未能造出最强的魔术兵器，但这场史无前例的实验仍然造就了一位无比强大的魔术师（怪物）——
燃烧的露天剧场中，八翼天使凌空而立，无数魔术刻印如纹身般在少女的娇躯上浮现。金色的光芒带来沉重的气息。她冷漠地扫视着下方的众人，气质如万年不化的冰山。如果不是那张精致的脸蛋没人会把她和之前还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由“空虚之痕”锻造的礼装——破灭的战天使，绝不是用于舞蹈的魔术礼装，而是本来配备给“世界最强魔术兵器”的杀人利剑。
“启动三重机关阵！”墨家长老，墨玄之厉声指挥墨家的魔术师，“进攻！”
几十名魔术师同时施法，催动墨家家主早已布置在这里的机关——无数机械式方块在法阵中生成，迅速地组合成几十把巨大的机关炮，对着天空中的天使咆哮着开火。
然而……火炮飞射到距离天使一米之前就已经化为尘埃。
魔术机关炮填装的“炮弹”并非由火药和金属构成。而是由纯粹的魔力压缩凝聚而成。虽然物理攻击力不如真正的重型火炮，但实际破坏力远非寻常炮弹可比。不过用这种武器对付星野家世代研究的魔术兵器，那也太天真了一点。
八翼天使举起右手，一把金色的翎羽长矛凭空浮现。
“万古不朽的魔术之源，毁灭天地的命运之矛——吾以圣者之名在此下令，剥夺汝等行使神秘之权力——无限法力损毁！”
冰冷的声音响彻天地，金色圣光席卷而出，墨家的魔术师们捂住胸口，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感觉自己体内的魔力如同被一台巨大的抽水机飞快地抽走，无论怎么抵抗都无法阻止魔力的流失。
“魔力……在流失？！”墨玄之也感觉到了体内的剧变。魔力流失的速度太快，他想不出任何办法抵抗，在“天使”面前，一切魔术都没有了意义——只要是由魔力构建的物体，碰到那神秘的金色光芒就会自动化为虚无，不管是魔术还是其他魔力道具。而被剥夺了魔力的魔术师，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蝼蚁们，化为尘埃吧……”深沉的声音从天使口中传出，如恶魔的诅咒般幽幽地回荡在天空。顿时无数光矛出现在那浩瀚的金光中——
“眼镜蛇机关听令，启动第四重机关阵！”墨玄之当即厉喝。
虽然魔力流失严重，但机关阵早已被家主布置在了这里，催动起来并不消耗多少魔力。这也是他们唯一的胜机——等到魔力消耗到连催动机关阵都做不到的时候，那才是必败无疑。
墨家的精锐魔术师们拼尽最后一点魔力，将力量注入到巨大的机关阵中——
无数机械方块从四面八方凝聚，几秒钟之内竟拼凑出一条长达数十米昂首长啸的机械巨龙！
“是家主的‘吞天龙皇’……”墨玄之面露震撼。机关阵是家主布置下的，他们有权限催动，但却不知道里面究竟封印了什么。没想到这第四重机关阵中竟藏着“吞天龙皇”这种堪比“魔法”的禁忌魔术！
机械巨龙在被召唤的一瞬间就脱离了墨玄之的掌控。也许凭他的实力还远不能驾驭这种级别的魔术，能操控吞天龙皇的，只有家主！
似乎是找到了目标，机械巨龙张开饕餮般的巨口，咆哮着扑向天空中的金色天使，和它庞然的身躯相比，渺小的天使还不够它塞上牙缝。
面对咆哮的巨龙，少女的神色仍然冷漠如冰，毫无波动的眼睛比起天使，反而更像是主宰生死的死亡女神。她玉手握住金色长矛，凌空挥动，无数光矛的矛头齐刷刷地指向那条巨龙，然后如暴雨般倾泻而射——
……
摩天轮之上。
吊舱的倾斜突然停止了。林音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愕然地望向窗外。摩天轮仍然倾斜到一个随时都会倒塌的角度，但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扶住，就那么静止在了半空。
“这是……怎么回事？”林音惊呆了，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痛感清楚地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他转头望向千陌雪，刚想询问情况，却突然愣在原地。
千陌雪张开双臂握住吊舱两边的扶手，紧闭双眸，咬紧的牙关和颤抖的身躯显示出她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
魔力的波动从她手掌中传导进扶手。
“是……蛇？！”感受到熟悉的魔力气息，林音一下子明白过来。
没错，本来遍布于游乐场的上百万条魔术“蛇”在几秒内回收，在此刻集中于摩天轮的钢筋铁骨之中。
无数“蛇”在钢铁的骨架中游弋，形成一条条魔力钢索，牢牢地钉在摩天轮传动轴等各个断裂之处，阻止正在缓缓瓦解的金属结构。
“蛇”只是一种探知魔术，原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但是千陌雪又施展强化魔术，将“蛇”强化——或者称之为“变异”更恰当。一般来说，强化魔术只能强化材料和物质，不能强化同为魔术的“蛇”。用魔术来强化魔术，难度不亚于用一个苹果去削另一个苹果……但千陌雪做到了，她与生俱来的魔术天赋和危急时刻爆发出的全部潜能帮助她将不可能化为了可能。
不过显然……这种状态不能长久。千陌雪用自己的魔力支撑起现状，说是把整个摩天轮千万吨的重量全部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也不为过。从她痛苦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剑光划过，舱门的门锁被破坏，黑发的少年剑士——Saber冲进了吊舱。
“Master，你没事吧？”在探明现状后，他忧心忡忡地问，“你……”
“别管我……救人……”千陌雪咬着牙，颤抖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
Saber望向窗外，其他吊舱中还有不少无辜的民众，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摩天轮崩塌，毫无自保手段的他们必死无疑。
显然，千陌雪是想救他们。但她自己被束缚在吊舱内，只能将救人的任务交给林音和Saber。
“那你怎么办？”林音急着问。千陌雪这个状态绝不能放着不管。她的魔力再强也早晚会有枯竭的时刻。失去了魔力的她生还几率甚至连普通人还不如。
“你在这里……能干什么？”千陌雪挣扎着摇摇头，“快去救人……”
“我是从者，首先要确保御主的安全。”Saber望了一眼摩天轮上百个吊舱，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他比任何人都更想拯救那些无辜者，但从者的职责束缚了他的行动——他做不到自己离开，却把御主丢在危险之中。
“别废话……我不想再用一划令咒……”千陌雪的嘴角流下一丝血痕，对她来说每多支撑一秒就多一秒剧痛。
“……好，听你的。”Saber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Master，你能坚持多少时间？”
“五分钟……不，十、十分钟。十分钟……”
“好，七分钟之内我会救出所有人，然后立刻回来接你。”Saber点点头，走到吊舱的门边，“Master，请一定要坚持住。”
说完，他轻盈地跳出吊舱。林音也来到大开的舱门前，准备出去救人……这个时刻，他有很多话想对千陌雪说，但一股酸楚感哽咽在喉，让他不知说什么好，索性什么也不说。
“林音！”就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千陌雪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大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林音身体一僵，缓缓地回过头，酸楚感化为微微的湿润，酝酿在他的眼眶中。
千陌雪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静静地凝望着他，逐渐露出复杂的神色。
两人就这么凝望了几秒……最后，千陌雪微微叹了口气，“没事……你走吧，如果实在不行就不要逞强……”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林音幽幽地说。
“别小看我……这点小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千陌雪挤出一个痛苦的笑容。
哼，也是啊。你这种女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服输。
林音心中这么想着，露出自嘲般的神色。
最后望了一眼少女倔强的脸庞，林音偏过头，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攀住摩天轮的金属架，向着下方的吊舱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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